『今天也是要出去吧?』
瞥了眼凝神閱讀手中書信的小隊長,我無聊地繼續做自己的白日夢,反正其他隊員也還沒到齊,發個呆也不至於會挨罵。
這就是低階忍者的日常。
「嘿,我們來遲了一些,不好意思呀!」
默默地望著從遠方跑過來的三名隊員們,我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肯定又要挨罵了。
果不其然,明明不比我們年長多少卻一付老成姿態的隊長把所有人都唸了一頓,包括無辜的我。
「為什麼我也被罵?」
「一視同仁。」
「好、好、都聽你的…。」
等到又臭又長的訓話終於告一段落,隊長亮出了他方才一直握在手中的文件。
「調查城鎮森林保育地?」
「那裡有什麼奇怪的嗎?」
「不曉得,但是既然上面都發命令書下來了,我們就是得去。」隊長把文件收回腰包裡,順手梳理了他那一頭亂毛,像是在試著理清思緒似的。
我從很久以前就覺得這頭亂糟糟的頭髮跟他本人正經八百的性格超不搭的,非常幫他剪頭髮。
「別再發呆了,走吧。」路過我眼前的隊長迅速地伸指彈了我的額頭,示意我快點跟上。
「……。」我不爽但是我不能說,小雜兵哭哭。
城鎮森林保育地,顧名思義,就是在城鎮區內的一座保育林,就像座森林公園,提供生態教育和觀光休閒的功能。
但是僅限於低危險地區,因為這座森林內還有許多複雜危險的地形和景觀,就連身經百戰的叢林探險家也有可能陷入險境;因此,忍者是最適宜前來探勘和搜查的人選。
「但是,一般來說,會派下級來嗎?這個區域雖然相對安全,但是也有不少狀態不明的鄰近地區喔?」
「也許是人手不足吧?」
「反正大概也沒什麼,快點查一查回去吧,好多蟲子啊……。」
隊伍在樹林間穿梭,試圖找出些可疑的跡象,但是找了老半天卻一無所獲。
「好像也沒什麼異狀,還要繼續嗎,隊長?」
「可能是情報有誤,我們再搜查最後一次就離開吧。」
「收到!」
一聽到可以收工,所有人都高興地分頭去進行搜查,但是愉快地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
「隊、隊長──!」
一聲驚叫劃破森林的寂靜,隊長與和他同行的我心裡一驚,立刻運起神速術法,快速趕往同伴所在之處。
「發生什麼…」
聞聲找到跌坐在地上的隊員,確認對方無礙後,正想開口詢問事情經過的隊長,循著那人的視線望過去,見到那個斜靠在樹下的身影,正要脫口而出的話語頓時全哽在喉嚨。
「那…那個…?」
我也同樣震驚得語不成句,四肢不自覺地發顫,雙眼僅能死死盯著樹下那全身是血的人。原因無他,只因那人是忍村上至耄耋老者、下至黃口小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絕世強者。
同時也是窮凶惡極的魔頭。
親眼見證自小如同神話傳說的人,都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我們一群小鬼手足無措的圍觀著一動也不動的大魔頭,或是扔幾塊石子過去,或是發動術式想看看對方的反應,得到都是同一個結果,他根本連根手指也沒動過。
因為大魔頭一點反應也無,幾個孩子膽子就大了起來,湊上去拉動漆黑的外袍、扯住銀白的髮絲,還有人不知道從哪生出油性筆來,給他畫了一副眼鏡。
「別鬧了你們!」沒好氣地看著我們胡鬧,隊長無奈地嘆氣道:「這位看起來應該是被強烈的咒術給封印住了,還有生命跡象,最好還是不要隨意觸動他,以免咒術被破除。」
此話一出,本來還在把玩他披風跟頭髮的人全都嚇得扔開了手裡的東西。
「總之,我們是無法處理此事的,最好還是回去報告上級。」隊長說完,把眼神飄向了我,「我不在的期間就拜託了,你行的吧?」
「說不行也沒用對吧?…」
「很高興你如此識相。」他輕笑著說:「那就拜託啦!」
話音剛落,人就消失不見了。
「啐,誰讓你是我半身。」
身為雙胞胎就這點麻煩,你半身會的你未必會,但別人就是直覺你也行。
「吶,你說,他真的是那樣恐怖的存在嗎?」一個隊員拉了拉我的衣角,悄聲問道。
「不知道啊,即使是我,也是在大屠殺後的一年出生的,根本就是一團混亂,沒有人特別說過。大家把這件事當成禁忌,嚴格禁止拿來閒談,直到後來教材將他描述為十惡不赦的罪人…。」
『也是因為大屠殺而導致人口銳減之故,我和他以及許多不祥的雙子才能夠活下來…。』
『所以說…我應該要憎惡他嗎?』
正當我走神之際,一同留守的三個隊員顯然對我的想法絲毫不感興趣,又再次圍繞在那個魔頭身邊,好奇的上下擺弄。
「這傢伙作惡多端,以後肯定也是會下地獄的吧?」其中一個自詡心慈的隊員小鬼忽然雙手合十,朝著魔頭的方向一個鞠躬,「就讓我在此為你唸唸佛,超度一下吧。」語畢,他便坐下來嘀嘀咕咕的唸經。
我一向最受不了念經的聲音,兀自施展輕功,跑到了較遠的一棵樹上稍作歇息。
「反正也不會有什麼事吧。」
方才同我問事的少女隊員看我一個人離去,也緊追了過來。
「喂!隊長剛剛叫你顧著的!」
「我這不是也顧著嗎?」
不願再與她多費唇舌,我自顧自地躺了下來,不時瞄一眼另外兩個隊員與魔頭所在之處。
「咦?…」
本以為出不了大事的想法,在我看到那魔頭腹部隱約泛出的藍光後,立刻煙消雲散。
心中警鈴大響。
「小鬼!快停下來!」
「什麼?…」
當我出聲喝止他時,早已經來不及了。
本來一直雙目緊閉、毫無反應的白髮魔頭忽然有了動靜。
他緩慢的抬起頭。
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對紫色的瞳。
「跑──!」
迫使自己顫抖的雙腿站起來,我運起術法並使勁全身的力氣朝另外兩人大吼,卻看見本來眼神空洞的魔頭忽然將目光投向我,接著提起長刀飛快地衝了過來。
驚險地避過了他的第一擊,我盡可能地想拉開距離,卻不斷被對方兇猛的攻勢縮短,只能不斷東逃西竄讓隊員們爭取時間脫險。
儘管攻擊十分的狂暴而迅速,但也不是完全躲不了,本該強勁而肅殺的刀法如今卻相當雜亂,亦可說是遲鈍,讓我察覺了事有蹊蹺。
『難道他…看不見?…』
為了證實我的臆測,我隨手撿了塊石頭朝他扔去,只見他閃也沒閃的,被石頭砸個正著。
『果然!…所以是循著聲音而來的嗎?』
我跳上樹隱去了氣息,躲藏在茂密的枝枒間,再從懷中摸出了些許手裡劍,朝不遠處的枯木射去,製造動靜。
但只見魔頭遲疑地張望了一下,沒有輕舉妄動。
『不是聲音?…』
不想輕舉妄動,但一直躲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雖然對方很強,但就目前來看我未必是處於劣勢。
有機會可以逃出生天。
思及此,我悄悄的運行功脈,試圖逃離,卻發現對方立刻查覺到並且追了過來,還發動了一個鎖定氣息的術法。
「我靠!原來是追蹤術法氣息的!你是狗嗎?!」
憤怒的叫罵著,我連連發動了幾個提升速率的術法,想一口氣擺脫他,卻沒發現經過剛剛的追逐後,我的氣力和體力早已所剩無幾。
腳下一滑,我重重的跌落地面,看著他越來越靠近的身影。
死神已近在咫尺。
忽然一個嬌小的影子竄到我面前,再筆直地朝著狂奔而來的魔頭衝過去。
『快跑啊!快跑啊!』嬌小的雀鳥高聲鳴叫著,本來該是婉轉悅耳的啼鳴帶著幾縷懼意。
我立刻明白了這是化獸術,眼前的小雀是剛才還和我一起的少女所變的化型鳥。
「不行啊!這傢伙能追蹤氣息,即使他看不見他還是能感知你的!」
『和我來!和我來!』
鳥兒高聲叫喚,頭也不回向著剛才我們來時的方向飛去。
也許是哥帶著上頭的人回來了。
懷抱著希望,我再次用上了神速,追隨著化型鳥狂奔。
多麼美好的場景。
如果後面沒有追著一個殺人魔。
就在體力快要透支的時候,化型鳥終於帶著我衝出了密林,回到方才待命的那塊空地。
許多長老和高層在那裏擺好了強力的陣式,只等著我身後那個傳說中殺人如麻的惡人進入,便能將他就地正法。
我忽然感覺後脊一陣發涼。
「快點!這邊!」我的兄弟正在站陣式後方的大樹上,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上充滿焦急。
『真的只要這樣就好嗎?…』
「你在做什麼!?」
不顧眾人的叫喚,我的雙腳突然不由自主地改變了方向,往另一處──也就是那個魔頭先前倚著的那棵樹奔去。那裏現在只剩剛才念經的隊員小鬼還躲在樹上,而樹下則不知何時多了一口閃爍著螢螢藍光的棺材。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心裡卻有種直覺促使我如此。
「拉我!我自己上不去!」我朝小鬼大喊,雙腳使勁一蹬,抱住了樹幹向上爬。
「好、好可怕…不是我的錯!」小鬼嚇壞了,瑟縮成一團,對我的呼救置若罔聞。
「可惡…」手腳已經沒了力氣,連爬樹都成了問題,只能不斷叫著小鬼,要他拉我一把。
「快點來幫我──!」
「嗚嗚…對不起…不要殺我……」
在我們倆一來一往的過程中,魔頭已經來到了樹下。
他無聲地站在棺材前,仰頭向上望,紫色的眸毫無生氣地盯著我看,寒冷刺骨。接著他又動身躺進了棺材裡,狀似安詳地閉上了眼眸,再也沒有動靜。
我更慌張地想要向上爬,卻發現身體忽然有千斤重似的,意識也緩緩地變得模糊。
「對不起…對不起…」
小鬼哭花的臉在我眼前放大,接著他伸出了手,扳開了我死死抓住樹枝的雙手。
我摔了下去,而且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逃走了。
我重重跌落進棺材裡,伴隨著棺蓋闔上與眾人的驚呼悲鳴,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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